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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p> 【强势宰相与超级宦官】

一朝天子一朝臣。

新君李瀍刚一登基,第一件事就是把宰相杨嗣复和李珏赶下了台。因为这两个家伙反对他入继大统,当然没资格当他的宰相。况且,以李瀍的眼光来看,他们的资历、能力和威望都实在有限,要当这个新朝宰辅显然不够斤两。

李瀍现在属意的是一个元老级的人物——此人曾经出将入相,无论政治才能还是军事才能都相当突出,只可惜仕途不顺,在政坛上几度沉浮,如今还被贬在外,屈居淮南。

李瀍觉得,只有这个人来当自己的宰相,才有望一扫文宗朝的孱弱萎靡之风,在李唐中央重建一个强有力的政治核心。

开成五年(公元840年)九月初四,此人被征召回朝,就任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
他,就是李德裕。

一个朋党领袖又回来了,满朝文武不禁喜忧参半。

喜的是——李德裕的能力无疑远远强过开成年间那几个宰相,由他来执政,帝国的政局也许会有所改观;忧的是——这么一个众所周知的朋党领袖一旦重执朝柄,是否预示着新一轮的党争又将拉开帷幕呢?

仿佛是为了回应人们的疑虑,同时也为了向新君表明自己的清白,李德裕回朝伊始,就郑重其事地对李瀍宣讲了一番辨别正邪的大道理。

他说:“执政的秘诀就在于辨别百官的正邪。但是,正直之人与奸邪小人往往相互指责,所以人主很难分别。臣以为,正直之人就像松柏,独立而不依附他物;奸邪小人就像藤萝,不相互攀缘就无法生存。所以,正直之人一意侍奉君王,而奸邪小人则竞相结为朋党。先帝虽深知朋党之祸,但所重用的始终是朋党之人,皆因意志不坚,小人才得以乘隙而入。陛下若能拔擢贤能之人为相,凡奸邪欺君之辈一律罢黜,使中央政务皆由宰相裁决施行,并且对宰相推心置腹、坚信不疑,何愁天下不能大治!”

李德裕这番大道理听上去似乎冠冕堂皇,实际上未免有些大言不惭。他说来说去,无非就是强调自己并非朋党,而是一个一心一意与朋党做斗争的人。这样的表白,实在是有些此地无银、贼喊捉贼的味道。身为李党党魁,李德裕如果不搞党争,牛党那一个巴掌又怎么能够拍得响呢?

此外,李德裕说“正直之人”为官,不需要“依附他物”,不需要“相互攀缘”,这也未免有些矫情。地球人都知道,古往今来,一个人在官场上混,假如不搞关系网,不拉帮结派,恐怕立足都有问题,更别说想往上爬了。

其实,不要说别人,单说李德裕此次回朝复相,很大程度上就是“依附”和“攀缘”宦官的结果。

他结交的宦官,名叫杨钦义。

几年前,李德裕在淮南当节度使,杨钦义任淮南监军。起初,两个人虽说关系挺近,但并无私交,因为自命清高的李德裕对宦官从来没有好感。这一年年初,新君李瀍即位,敕命杨钦义回朝,众人纷纷传言他即将入主枢密。杨钦义心想,这一回,李德裕肯定要来巴结他了吧?

可是,一连数日,李德裕竟然无动于衷,丝毫没有表示。杨钦义心里不免怏怏。直到他即将回朝的几天前,李德裕才忽然表现出罕见的殷勤,不仅单独邀请他赴宴,席间礼遇甚周,而且随后还送给了他好几床金银珠宝。杨钦义大喜过望,觉得以前真是错怪了李德裕。

几天后,杨钦义启程回朝,不料刚刚走到汴州,天子李瀍又下了一道敕命,让他暂返淮南。杨钦义失望已极,觉得自己既然不能入主中枢,就没理由收受李德裕的财物。回到淮南后,他当即将原物奉还。可李德裕却表现得十分慷慨,说:“那些东西值不了什么钱,您千万别放在心上!”

为此,杨钦义颇有些感动。数月后,天子再度下诏,正式召他回朝就任枢密使。杨钦义遂极力向天子举荐李德裕,从而为李德裕的回朝复相铺平了道路。

由此可见,李德裕所谓的“君子为官,不必依附攀缘”的说法,纯属吃了葡萄又说葡萄酸的矫情之言。

不过,李德裕毕竟还是一个有原则的人。虽说这一次,他是通过交结宦官而重掌朝柄的,但他在对待“宦官乱政”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,心里面还是有杆秤的。

作为帝国的五朝元老,李德裕比谁都清楚“宦官擅权”对社稷和朝廷造成的危害有多大,更清楚依附宦官的人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。所以,即便不是出于澄清宇内、重振朝纲的政治理想,单纯就李德裕的家世背景、个人心性和政治抱负而言,他也绝不能容许自己委身于权宦集团。

李德裕深知,对付宦官必须采用两手,那就是——拉一派,打一派。比如对于枢密使杨钦义这类宦官新贵,他的策略是尽量与他们保持一定程度的私谊,以便让他们成为自己施政的助力;而像仇士良这种一手遮天、根深势大的超级宦官,他不但不会妥协,而且还会千方百计地制约他们。

理由很简单,与杨钦义这种宦官交往是对等的,双方遵循的是互利互惠的交换原则,谁也不会凌驾于谁的头上;而与仇士良这种不可一世的权宦打交道,则绝不能示好,更不能示弱,否则就会沦为他们手中的傀儡和玩物。

况且,身为宰相,李德裕所能拥有的权力大小,将直接取决于他能从权宦那里夺回多少本属于文臣的权力;而他身为宰相的政绩大小,也将直接取决于他与宦官集团的博弈结果。因此,如果不能成功地制约并削弱宦官势力,他当这个宰相就毫无意义,只能让天下人耻笑。所以,无论在公在私,李德裕都不可能成为仇士良的朋友,而只能站在他的对立面。

既然李德裕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回朝的,那么接下来的日子,一场强势宰相与超级宦官之间的权力博弈,也就在所难免了。

仇士良拥立李瀍即位时,杨嗣复和李珏极力阻挠,为此,仇士良始终怀恨在心,一直想把他们置于死地。

会昌元年(公元841年)三月,仇士良频频向武宗施加压力,要他杀掉杨嗣复和李珏。当时,杨嗣复已被贬为湖南观察使,李珏被贬为桂州观察使,尽管已经远离朝廷,但在武宗心里,同样怀有一丝后患未除的隐忧。

三月二十四日,武宗禁不住仇士良的一再怂恿,终于派出两路宦官,分别前往潭州(今湖南长沙市)和桂州(今广西桂林市),准备诛杀杨嗣复和李珏。

户部尚书杜悰得到消息,立刻骑上快马去找李德裕,希望他能出手相救。

这个杜悰当初曾得到杨嗣复和李珏的举荐,现在当然要报恩,可问题是,杨、李二人是不折不扣的牛党,现在杜悰却找李党党魁李德裕帮忙,这不是搞错对象了吗?

不,杜悰没搞错。

因为李德裕当场就告诉杜悰——没问题,我愿意帮这个忙。

李德裕之所以作出如此出人意料的决定,其因有三。一、如今牛党已彻底失势,因此朝廷现阶段的主要矛盾,显然已不在牛李二党之间,而在于文臣与宦官之间;二、李德裕在牛党落难的这个时候施以援手,无异于为自己打一个大公无私的免费广告,足以在天下人面前树立起“不计前嫌、以德报怨”的光辉形象;三、最重要的是,李德裕很清楚,一心想杀杨嗣复和李珏的人就是仇士良,如果能在这件事上阻止他,就能借此机会打击宦官集团的嚣张气焰,同时赢得满朝文武和天下人的心。

总而言之,这已经不是救不救杨嗣复和李珏的问题,而是李德裕能否以此证明——自己是不是一个强势宰相的问题。

所以,李德裕第一时间就展开了营救行动。

三月二十五日,李德裕紧急联络另外三位宰相,一天之内三度递交奏疏,同时敦请枢密使杨钦义到中书省磋商,并请他入宫面奏天子,反对诛杀杨、李二人。

李德裕等人在呈给天子的奏疏中说:“当年,德宗皇帝怀疑刘晏动摇东宫,仓促将他诛杀,朝野皆替其喊冤,两河藩镇甚至以此为借口而对抗中央;事后德宗追悔,以录用刘晏子孙为官作为补偿。先帝文宗也曾猜疑宋申锡与亲王串通谋反,将他流放贬谪而死,事后同样追悔,为宋申锡而流涕。而今,假如杨嗣复与李珏真的有罪,也只能加重贬谪,就算一定容不下,也当先行审讯,待罪证确凿,杀他们也不晚。如今,陛下不与百官商议便遣使诛杀,朝中无不震惊。恳请陛下登延英殿,允许我们当面陈述!”

武宗还是很给李德裕面子的,当天傍晚便宣他们上殿。

李德裕等人一上殿,第一句就说:“陛下应该慎重考虑,以免后悔!”

李瀍面露不悦,很干脆地说:“朕绝不后悔!”随后命他们坐下,意思是让他们不必如此激动。

可天子一连说了三遍,李德裕等人却还是直挺挺地站着。李德裕说:“臣等希望陛下免除二人死罪,不要因他们之死而让天下人同声喊冤。陛下若不下旨,臣等不敢坐。”

李瀍大惑不解地盯着李德裕的脸,不明白他为何非救杨、李二人不可。看了许久,李瀍终于让步了。

尽管他不是很清楚李德裕的想法,但自己刚刚即位,实在没必要为两个过气的人而跟宰相们闹僵。所以,李瀍最后只好无奈地挥挥手:“罢了罢了,就看在你们的面子上,饶他们一命吧。”

李德裕等人如释重负,当即趴在阶下三跪九叩地谢恩。

随后,两路使者被追回。杨嗣复被再贬为潮州刺史,李珏再贬为昭州刺史,但他们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。

仇士良恨得牙痒,但却无计可施。

因为他意识到,这次反对他的势力不可小觑——既有李德裕这样的朋党领袖、政治强人,又有新近崛起、明摆着要与他分庭抗礼的另一派宦官头子杨钦义。

面对这种强强联手的反对派,仇士良绝不敢掉以轻心。他预感到,在新君李瀍的朝廷上,自己可能很难像在文宗朝那样为所欲为了。

仇士良的预感是对的。

这一年八月,武宗李瀍忽然下了道诏书,给他加了一个“观军容使”的头衔。虽然左神策中尉的职务仍然保留,但这个新加上的头衔并没有让仇士良感到喜悦,而是感到了不安。

因为,稍有政治常识的人都知道,这是一种“外示尊崇、内夺其权”的做法。换言之,目前的这个加衔其实只是一种过渡。下一步,李德裕很可能就会怂恿天子卸掉仇士良的禁军兵权,只给他保留“观军容使”这个虚衔。

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,仇士良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。

自己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?

当然不能。

仇士良决定采取行动,对李德裕等人进行反击。

一旦找到合适的借口,何妨再来一场甘露之变。

【仇士良:一个权宦的完美谢幕】

会昌二年(公元842年)四月,百官提议要给天子李瀍进献尊号,称“仁圣文武至神大孝皇帝”,天子同意了,决定择日亲临丹凤楼接受尊号,同时大赦天下。

这将是一个盛大的典礼。届时,满朝文武必将云集丹凤楼,而神策六军的将士也要到场执行警戒任务。假如在这样一个重大时刻出了某种状况,比如禁军士兵因故哗变什么的,那是不是会有一场好戏看呢?

仇士良这么想着,无声地笑了。

他仿佛又闻到了七年前飘荡在大明宫中的冰凉而腥膻的气息。

当然,禁军将士是不会无缘无故哗变的。要看这出好戏,必定需要一个有力的借口。

这样的借口,仇士良早就有了。

举行典礼的日期刚一确定,一则流言便忽然在朝中传开了。流言说,宰相和度支已经跟天子商量好了,准备下诏削减禁军的衣料及粮草供应。而这个诏令,将在举行典礼的那天同时发布。

还能有什么借口,比这个消息更能激起士兵们的愤怒呢?

就在流言汹涌传播的那几天,仇士良逢人便说:“到时候,如果天子真的下了这样的诏命,那么六军将士必将集结在丹凤楼前示威请愿!”

很显然,这是仇士良在向禁军士兵发布行动指令,也是在对天子和宰相进行恫吓。

李德裕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,立刻作出反应。四月二十一日,亦即大典举行前两天,李德裕紧急要求天子开延英殿,由他当廷申述,辟清谣言。

天子李瀍勃然大怒。

无论他和宰相们是否有过削减禁军军需的打算,仇士良抓住此事大做文章都是让李瀍无法容忍的。他当天便遣使向左、右神策军宣谕:“朕与宰相们只讨论过大赦令的内容,从未讨论要削减禁军军需。更何况,即便真有此意,那也是朕的意思,与宰相无关。有人肆意散布谣言,到底是何居心?”

天子亲自辟谣,而且姿态如此强硬,顿时让仇士良陷入了被动。

煽动禁军哗变的借口没了,仇士良自然也就没了兴风作浪的理由。

看来,一切都已非同往日了。仇士良无奈地意识到,眼下的李瀍已经不是当年的李昂,而李德裕更不是当年的李训和郑注了。和这样一群稳扎稳打、滴水不漏的对手过招,仇士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。

最后,仇士良不得不服软,带着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去向天子低头谢罪。

这是自甘露之变后,原本不可一世的权宦首次在天子面前低头。武宗李瀍大为欣慰,从此对李德裕越发倚重。

通过与仇士良的两次较量,李德裕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宦官集团的嚣张气焰。接下来,他要全力对付的,自然就是跋扈藩镇了。

自从元和末年以来,大唐帝国历穆、敬、文三朝,在藩镇事务上一直采取妥协政策,对四方藩镇,尤其是河北三镇割据自专和官爵世袭的现象始终予以默认,包括对此起彼伏的兵变也一直抱着听之任之的态度。只要各地藩镇不公然起兵对抗中央,李唐朝廷就会把节度使的旌节斧钺拱手交给那些骄兵悍将。从前被朝廷视为大逆不道的事情,如今已然变成了一种司空见惯的社会现实。这么多年来,大唐帝国的臣民们似乎也已经麻木了。

然而,到了武宗一朝,这样的政治现状注定要被改写。

因为,武宗李瀍和宰相李德裕都不是那种得过且过、逆来顺受的人。一旦有机会,他们必将在藩镇事务上摆出强硬姿态,重塑李唐中央的权威。

会昌三年(公元843年)四月,一个改写现状的契机终于摆在了他们面前——昭义节度使刘从谏死了,其侄刘稹秘不发丧,以刘从谏病重为由,要求朝廷授予他留后之职。

给不给他这个继承权?

武宗和李德裕很快就做出了回答——不。

昭义镇位于河东,治所在潞州(今山西长治市)。本来,这个地方是李唐朝廷比较放心的一个藩镇,多年来很少出什么问题,甚至每当河北叛乱时,昭义的兵一直是朝廷的平叛主力。但是,最近这些年来,昭义与朝廷的关系却变得越来越差。究其原因,还要从八年前的甘露之变说起。

当年那场震惊朝野的流血事变发生之后,李训、郑注、王涯等朝中大臣全部遭到残忍的屠杀和族诛,昭义节度使刘从谏出于义愤,于开成元年二月给文宗上了道奏疏,说了些公道话,并且把矛头直指仇士良。

他说:“王涯等人不过是儒生,荷国厚恩,岂肯轻易谋反?李训、郑注事实上也是为了除掉乱政的宦官,却被诬陷为谋反,说到底其实也没有罪。退一步讲,就算宰相们真有异谋,也应交付司法审判,岂能让宦官肆意屠杀?而且还连累了那么多无辜的朝臣和百姓。臣本想亲赴朝廷,向陛下面陈是非善恶,又担心遭人陷害,祸及子孙。虽然臣不能亲往,但一定会克尽封疆之责,抓紧练军队,希望在内为陛下之腹心,在外为陛下之藩篱。倘若奸臣仍旧横行,臣会誓死入朝,以清君侧!”

一看到奏疏,仇士良顿时暴跳如雷,叫嚣说刘从谏有窥伺朝廷的野心。当时,文宗李昂已完全落入仇士良的掌控之中,只能象征性地给刘从谏加了个“检校司徒”的荣誉官职,以示勉励。但是,刘从谏却断然拒绝,并且对文宗的懦弱表现颇有微词。

从此,昭义与朝廷便产生了隔阂。

武宗李瀍即位后,刘从谏为了改善与朝廷的关系,赶紧给新天子献上了一匹举世无双的宝马。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,李瀍没有接受。刘从谏越发觉得朝廷不信任他,一怒之下杀了那匹宝马,随后便开始积极扩展军备,明里暗里与中央较劲。相邻诸道见状,顿时大为恐慌,连忙跟着打造兵器、招募士兵,跟他搞起了军备竞赛。

会昌三年春,刘从谏患了重病,自知不久于人世,便对妻子裴氏说:“我以忠直事奉朝廷,可朝廷却不明白我的心意,相邻诸道又与我们极不和睦。我死之后,别人来主持军政,我们家恐怕就没有烟火了。”

随后,刘从谏便效仿河北三镇,任命他的侄子刘稹为都知兵马使、族侄刘匡周为中军兵马使,同时把所有的亲信全部安插在军队的要害部门,以确保在他死后,家族子弟能承袭节度使的职位。

四月,刘从谏死,刘稹秘不发丧,强迫监军宦官崔士康上奏朝廷,称刘从谏病重,请立刘稹为昭义留后。刘稹坚信,只要严密控制监军宦官,重金贿赂朝廷使臣,暗中加强戒备,不出三个月,朝廷肯定会乖乖送上节度使的旌节斧钺。

然而,刘稹万万没料到,他这回运气不佳,碰上了两个注定要拿他开刀的人。

首先,武宗李瀍就不会上他的当。李瀍料定刘从谏已死,立刻命使臣前往宣旨,说:“若从谏的病尚未痊愈,就先到东都洛阳静养,等到病体稍愈,另有任用;此外,希望刘稹能来京朝见,朝廷定会重加官爵。”

随后,武宗就此事征求宰相和百官的意见。其他宰相、谏官和大多数朝臣都认为,应该仿效河朔诸镇,授予刘稹留后之职,唯独李德裕一人坚决反对。

李德裕的理由是,昭义的情况与河朔三镇截然不同。河朔割据已久,人心难以挽回,所以历朝以来都把他们置于度外。而昭义却近在中央腹心,军队又一向效忠朝廷,只因为当年的敬宗皇帝荒疏朝政,宰相又缺乏远见和谋略,才在刘悟死后把官位授予刘从谏。而今朝廷倘若一意因循,姑息纵容,试问天下藩镇谁不想效法昭义?从今往后,又有谁愿意服从中央权威与天子号令?

武宗随即问李德裕:“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昭义?”

李德裕胸有成竹地说:“刘稹心目中的榜样和靠山就是河朔三镇,只要能让他们不与昭义结盟,刘稹必将无所作为。所以,应派遣大臣前去宣谕成德的王元逵和魏博的何弘敬,告诉他们,历任天子都已经承认他们世代相袭的惯例,但是昭义的情况与他们不同,如今朝廷要对昭义用兵,如果他们不希望看到朝廷的军队进入河北,就应该配合朝廷出兵,攻打隶属于昭义的邢州(今河北邢台市)、洺州(今河北永年县东南)、磁州(今河北磁县),并向所有将士承诺,平叛之后,朝廷一定会厚加赏赐。如果这两镇服从命令,不阻挠中央的军事行动,刘稹必定可以手到擒来!”

邢、洺、磁三州是昭义的财赋重镇,但却远离其治所潞州,是位于太行山以东的一块飞地,而成德与魏博则一北一南把它夹在中间,如果王元逵与何弘敬能奉命拿下这块飞地,朝廷基本上就稳胜券了。

武宗闻言大喜,立刻按照李德裕的计划行事。

以往,每当河朔诸镇有节度使死亡,后人或部将企图自立,朝廷必定先派出吊祭使前往吊唁,其次再派册赠使、宣慰使前去刺探和斡旋。如果不准备承认其自立,也会先封他一个官爵,直到出现军队抗命的情况,朝廷才会出兵。这么一套繁文缛节下来,往往一拖就是半年,等到战事拉开,藩镇早已做好了充分的战争准备。而这次,武宗李瀍把所有装模作样的太极推手全部取消了,直接向河阳、河东、成德、魏博、河中五镇下达了命令。

这个命令就一个字——打!

会昌三年五月初,讨伐昭义的战争迅速拉开了序幕。

就在这场看得见的战争刚刚打响之际,另一场没有烽烟的战争就先行奏凯了。

这就是天子(宰相)与宦官的战争。

战争是以仇士良的缴械投降而告终的。

这一年五月,仇士良自知斗不过如今的天子和宰相,遂屡屡以老病为由请求调任闲职。武宗正中下怀,随即卸掉他的禁军兵权,改任其为左卫上将军兼内侍监。六月十六日,武宗又下诏,让仇士良以上述职位致仕。

至此,这个曾经一手遮天的权宦,终于自觉主动地匆匆谢幕了。

朝野上下都感到有些出乎意料。事实上,包括武宗李瀍和宰相李德裕在内,对此也都有些始料未及。

不过,这正是仇士良的高明之处。

因为,他是一个善于急流勇退的人。比起那些到死也不愿放弃权力的人,仇士良当然要高明许多。自从安史之乱以后,李辅国、鱼朝恩、陈弘志、王守澄等跋扈宦官大多死于非命,很少能得善终。而对于仇士良来说,这一生能在帝国政坛上呼风唤雨,手握生杀废立之大权,前后共杀二王一妃四宰相,并且除掉了无数政敌,他确实应该满足了。

最后,他期望的东西只有一个。

那就是——寿终正寝。

仇士良知道,属于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。所以他告诉自己,只要曾经拥有,无须天长地久。

职是之故,仇士良向世人谢幕的姿态显得相当的优雅和从容。他致仕的那一天,徒子徒孙们给他开了个隆重的欢送会,随后又把他从宫中一直送到了家里。感慨万千的仇士良忍不住发表了一番告别演说。

这番演说是他宦海一生、跋扈弄权的精髓。

现在,他要把它无私地奉献给自己的党徒们。

仇士良说:“你们要记住,千万不可让天子闲暇!应该使他时时刻刻沉醉于奢侈糜烂的生活里,以声色之娱灌满他的耳目,而且还要时时花样翻新,力求日新月异,让天子无暇旁顾。然后,我等就可以得志了。无论如何,不能让天子读书,也不可让他接近读书人,因为他一旦发现前代的兴亡之迹,就会心生惕厉,到那时,我等就会被疏斥了。切记,切记!”

闻此金玉良言,徒子徒孙们顿生醍醐灌顶、茅塞顿开之感,止不住千恩万谢,频频叩首。

这一刻,仇士良苍白无须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。

我虽然走了,但是我并没有输。

因为,我的精神将在一代又一代宦官的身上传承,并且不断地发扬光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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